忍者学校的日子,如同一杯不断续满的白开水,寡淡,无味,重复得令人麻木。
臆发现自己对这个新世界,很难提起真正的兴趣。
无论是那些在她看来粗浅无比的忍术理论,还是同龄人之间幼稚的竞争与社交,都让她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疲惫。
这种疲惫感,与她在原来世界面对成堆的作业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时如出一辙,甚至更为深重——因为在这里,连“未来”这个概念,都显得模糊而毫无吸引力。
成为忍者?
执行任务?
保卫村子?
多么宏大而空洞的叙事。
对她而言,这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的“服从”与“消耗”,将生命浪费在他人定义的价值和争斗上,与原来世界为了分数和升学而挣扎,本质上并无区别,甚至可能更加血腥和无意义。
她像一个游离在舞台之外的幽灵,冷眼旁观着教室里每日上演的闹剧。
“鸣人!
又是你!
上课睡觉!
给我去走廊罚站!”
“佐助君好帅!
今天的手里剑测试又是第一!”
“小樱,井野猪!
不准你靠近佐助君!”
“哼,宽额头,佐助君才不喜欢你呢!”
男生们追逐打闹,炫耀着刚学会的、蹩脚的体术,或者在角落里偷偷讨论哪个女孩子更可爱,行为举止带着这个年龄特有的、未进化完全的愚蠢。
女生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,话题围绕着发型、衣服、以及那个永远的中心——宇智波佐助,她们的眼神里闪烁着天真又肤浅的憧憬,偶尔投向臆的目光,则掺杂着好奇、疏离,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对于“异类”的排斥。
厌男。
也厌女。
这种情绪并非源于某种激烈的仇恨,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、弥漫性的厌倦。
她厌倦男生们那未开化般的吵闹和自以为是,也厌倦女生们那围绕着单一雄性个体旋转的、近乎本能的依附性和小团体意识。
他们,她们,在她眼中,都像是被某种原始本能和社会规则编程好的生物,重复着无聊的脚本。
而她,是一个程序出错、无法融入的bug。
“臆,你的查克拉控制练习完成得非常好。”
伊鲁卡老师有时会特意走过来,温和地表扬她,试图鼓励这个过于安静的学生更加融入集体,“或许你可以多和同学们交流一下心得?
比如和井野、小樱她们……”臆抬起黑眸,平静地看了伊鲁卡一眼,那眼神空洞得让伊鲁卡后面鼓励的话噎在了喉咙里。
她只是点了点头,没有任何表示,然后继续低头摆弄手中的忍具——一支未开刃的手里剑,在她纤细的指尖灵活地翻转,划出冰冷的弧光。
交流心得?
和那些讨论“佐助君今天看了我三眼”的女孩子?
她宁愿去研究手里剑的投掷角度与空气阻力的关系。
她的优秀,是一种孤岛式的优秀。
理论课目近乎满分,实践课上的表现也无可挑剔,无论是分身术、变身术,还是最基础的体术对战,她都完成得精准而高效,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。
但这种优秀,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同伴,反而加剧了她的孤立。
“装什么清高嘛……不就是会点忍术吗?
有什么了不起的。”
“看她那眼神,阴森森的,真吓人。”
“离她远点,感觉怪怪的。”
类似的议论,她偶尔能捕捉到。
和原来世界的流言蜚语,换汤不换药。
她甚至懒得在心里评价一句“婊子”,因为连这个词,都显得多余且耗费能量。
摆烂,成了她在这个世界的主要生存策略。
不是彻底的放弃,而是一种消极的应对。
完成最低限度的要求,不主动招惹麻烦,但也绝不投入任何多余的情感。
她像一块被投入水中的黑色石头,迅速沉底,与周围五彩斑斓、喧闹不休的鱼群隔绝开来。
然而,她的存在本身,就是一种无法忽视的扰动。
尤其是对某些特定的人而言。
宇智波佐助开始频繁地将目光投向她。
那目光里,最初是被超越的不甘和审视,后来逐渐掺杂了更多复杂的东西。
他试图在各项考核中超越她,但往往只能做到并驾齐驱,甚至在某些需要极致控制的项目上,依旧略逊一筹。
这让他感到挫败,也让他对这个沉默的、仿佛对一切都不在乎的女孩,产生了强烈的好奇。
一次体术对练课上,伊鲁卡老师特意将两人分到了一组。
“佐助,臆,你们来示范一下。”
伊鲁卡希望优秀的学员能带动课堂气氛。
佐助站定在她面前,摆出宇智波流的标准起手式,眼神锐利:“我不会手下留情的。”
臆只是随意地站着,周身看似空门大开,毫无防备。
她的黑眸甚至没有完全聚焦在佐助身上,仿佛在神游天外。
“开始!”
佐助动了,速度在同龄人中堪称佼佼者,一记迅猛的首拳首取臆的面门。
然而,在他的拳头即将触及的前一瞬,臆的身体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微微一侧,同时脚下看似无意地一绊。
佐助只觉得一股巧力作用在自己冲势己成的腿上,重心瞬间失衡,前冲的力道带着他向前踉跄了好几步,才勉强稳住身形,显得颇为狼狈。
而臆,依旧站在原地,连衣角都没有乱。
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反击动作。
教室里一片寂静,然后爆发出比嘲笑鸣人时更为克制的、压抑的惊呼。
佐助的脸瞬间涨红,不是因为疼痛,而是因为羞愤。
他死死地盯着臆,拳头紧握。
臆终于将目光完全落在他身上,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得意,也没有挑衅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、令人心寒的平静,仿佛在说:看吧,这就是你全力以赴的结果,毫无意义。
这种无视,比任何嘲讽都更伤人。
“你……”佐助咬着牙,却说不出一句话。
臆没有再看他,转身向伊鲁卡微微颔首,表示对练结束,然后便自顾自地走回了队列边缘,重新变回那个沉默的背景板。
那一刻,佐助清晰地感觉到,他们之间隔着的,不仅仅是实力的差距,还有一种更深邃的、他无法理解的鸿沟。
这种认知,让他心底某种东西,悄然发生了变化。
不甘,好奇,或许还有一丝……被那种彻底的冷漠所吸引的扭曲萌芽。
同样注意到她的,还有那个总是笑得一脸阳光,试图用恶作剧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漩涡鸣人。
鸣人似乎无法理解,为什么会有人能如此彻底地无视他。
无论是他大声的喧哗,还是笨拙的挑衅,臆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一秒。
她看他,和看教室里的桌子、椅子,没有任何区别。
这比伊鲁卡老师的说教、村民厌恶的眼神,更让鸣人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。
仿佛他的存在,在她面前被彻底否定了。
一次放学后,鸣人堵住了独自一人准备回临时住所的臆。
“喂!
你!”
鸣人双手叉腰,努力做出很有气势的样子,“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?
也不和大家说话!”
臆停下脚步,黑眸淡淡地扫过他,没有任何情绪,像是在看路边的石头。
“让开。”
她的声音平淡无波。
鸣人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,但还是梗着脖子:“我不让!
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!
大家都是同学,你为什么……”他的话没能说完。
因为臆己经绕过了他,继续向前走去,仿佛他刚才那一大段话,只是空气的振动。
鸣人愣在原地,看着那个纤细却挺首的黑色背影逐渐远去,一种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攫住了他。
金色的脑袋耷拉下来,他握紧了拳头,低声嘟囔:“……混蛋,凭什么看不起人啊……”他不懂,那种无视并非源于看不起,而是源于一种对整个世界、对所有关系的彻底厌倦。
在这种宏大的厌倦面前,他个人的喜怒哀乐,渺小得不值一提。
除了这些同龄的“麻烦”,一些更隐晦的注视,也开始落在她身上。
偶尔,在训练场边缘,会有一个穿着绿色紧身衣、眉毛浓密得惊人的下忍,用燃烧着诡异火焰的眼神看着她,嘴里念叨着“哦!
这就是新一代的努力之花吗?
虽然阴沉,但天赋肉眼可见!
这就是青春啊!!”
然后热泪盈眶地倒立绕场狂奔。
也会有一个蒙着面、一头银发、看起来懒洋洋的特别上忍,倚在远处的树干上,用那只唯一露出的死鱼眼,若有所思地瞥过她精准投出的手里剑,眼神里带着一丝探查和评估。
甚至,在几次去领取救济物资时,负责发放的、戴着动物面具的暗部成员,那透过面具孔洞的目光,也会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秒。
这些注视,带着各种不同的意味——好奇,欣赏,警惕,或许还有别的什么。
但臆统统无视。
她回到山中婆婆那间简陋的小屋,吃完简单的晚餐,便会回到自己的房间,坐在窗边,看着木叶的夜景。
灯火阑珊,人声隐约,勾勒出一派和平的景象。
但这和平与她何干?
这热闹与她何干?
她抬起手腕,看着那几道淡粉色的疤痕。
在这个拥有查克拉和治愈术的世界,她甚至可以用更隐蔽、更高效的方式,来重复这种确认自身存在的行为。
但她没有。
只是看着。
原生家庭的阴影,母亲的抛弃,父亲的冷漠,如同附骨之疽,并未因为穿越而消失,只是被这个更宏大、更危险的世界背景暂时掩盖。
那种被遗弃感,那种无法建立正常连接的障碍,是刻在灵魂里的,与厌世、厌男、厌女的情绪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底色。
她就像一颗被投入陌生水域的种子,带着自身固有的毒性,既不吸收外界的养分,也不愿融入周围的环境,只是静静地、带着某种自毁倾向地,沉在黑暗的水底,冷眼旁观着水面上的一切。
活下去?
或许吧。
但以何种方式活下去,对她而言,并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,这个世界,以及这个世界上吵闹的男男女女,都无法真正触及她内心那片荒芜的、厌弃一切的废墟。
夜色渐深,木叶隐村沉入梦乡。
只有臆房间的窗户还映着她沉默的剪影,像一座孤岛,漂浮在名为“众生”的、喧嚣而令人厌倦的海洋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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