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礼前的几天，沈清悦被按在家里，像个高级展览品一样，试妆、试发型、核对流程。
林筱筱和姜蔓作为首席伴娘，全程陪同，叽叽喳喳如同两只快乐的小麻雀。
“悦悦，你这婚纱也太好看了吧！
陆司珩那家伙，眼光居然在线！”
林筱筱围着那件挂起来的缎面A字裙婚纱啧啧称赞。
姜蔓则更细心些：“妆容和头纱的搭配没问题了，流程也熟悉了吧？
别紧张。”
沈清悦对着镜子转了转脖子：“有什么好紧张的，就当是参加一场需要我当主演的大型社交活动。”
话虽这么说，但当婚礼当天真正来临，穿上那身价值不菲的婚纱，看着镜子里被打扮得如同精致瓷娃娃般的自己，一丝难以言喻的恍惚感还是攫住了她。
这就，要把自己嫁了？
和一个认识没多久，仅限于“合作愉快”的男人。
迎亲环节，陆司珩带着他的伴郎团准时抵达。
伴郎团阵容堪称他们这个圈子的颜值与实力天花板——稳重儒雅的周家公子周景深，家里是做房地产的；以及陆司珩的发小，家里做酒店的秦屿，性格跳脱，是个活宝。
有秦屿在，堵门环节异常热闹且跑偏。
秦屿在外面喊：“里面的美女伴娘们，开门有红包，还有我秦某人珍藏的限量版游戏皮肤兑换码！”
林筱筱在里面叉腰：“谁要你的皮肤！
我们要的是诚意！
让新郎回答，第一次见我们悦悦是什么感觉？”
门外安静一秒，传来陆司珩清晰且带着点无奈笑意的声音：“感觉……像遇到了一个随时准备跟我进行商务谈判的漂亮对手。”
里面的人笑成一团。
沈清悦也忍不住弯了嘴角，这回答，很陆司珩。
好不容易进了门，找婚鞋又成了难题。
最后还是陆司珩，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，径首走向角落那个巨大的毛绒熊玩偶——沈清悦微信头像的同款，伸手从熊肚子后面的隐形口袋里掏出了那双水晶婚鞋。
他单膝跪地，帮她穿鞋时，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脚踝，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。
“哟，陆总这侦查能力，不开个侦探事务所可惜了。”
秦屿在一旁起哄。
陆司珩头也没抬，慢条斯理地帮她系好鞋带，语气平淡：“基本操作。
毕竟，沈同学的审美偏好，还是比较稳定的。”
这话听着像吐槽，又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观察结论。
—-婚礼仪式设在临湖的草坪上，白色鲜花与绿色植物缠绕，清新又浪漫。
阳光正好，微风拂过，带来青草和花香。
沈清悦挽着父亲的手臂，走在铺满花瓣的通道上。
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身上，但最前方那个穿着黑色定制礼服、身姿挺拔的身影，似乎凝聚了所有的光。
他转过身，看着她一步步走近。
隔着头纱，沈清悦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，只觉得他的目光很专注，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和懒散，沉静得像远处的湖面。
沈建国同志将女儿的手郑重地交到陆司珩手中，眼圈有点红，拍了拍陆司珩的手背，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陆司珩微微颔首，握住了沈清悦的手。
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，力道适中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。
交换誓词环节，两人都选择了最标准、最不会出错的版本。
“我愿意。”
沈清悦说。
“我愿意。”
陆司珩说。
声音平稳，听不出太多波澜，像在完成一个必要的程序。
然后，就到了那个环节——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。
牧师话音刚落，台下就响起了低低的起哄声，尤其是秦屿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。
沈清悦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她能感觉到陆司珩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收紧了一瞬。
他向前迈了一小步，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，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、带着点雪松味的淡香。
他抬起手，动作轻柔地掀开了她的头纱。
视线陡然清晰，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映入眼帘。
他的眼神很深，里面似乎翻滚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，但很快又沉淀下去，恢复了平时的清明，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分专注。
陆司珩此刻脑子里其实有点混乱。
他看着眼前这张精心妆点过、在头纱下若隐若现此刻完全展露的脸，第一反应是：嗯，确实比想象中顺眼很多，甚至……有点过于好看了。
这婚纱的钱没白花。
台下那些起哄声让他有点想笑，又有点莫名的烦躁。
他知道这是个必须完成的仪式环节，像个盖章认证。
他原本打算，就像之前商量好的，做个样子，碰一下就好，速战速决。
但真当凑这么近，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，和因为紧张而无意识抿起的、涂着漂亮釉色的嘴唇时，他忽然觉得，那个计划中的“象征性”接触，似乎……有点难以执行。
太近了，近得能感受到她细微的呼吸。
“麻烦。”
他在心里低嗤一声，不知道是嫌这流程麻烦，还是嫌自己此刻莫名其妙的迟疑麻烦。
他没有过多犹豫，俯身过去。
吻，落了下来。
非常轻，带着礼貌和克制，仅仅停留在唇瓣相贴的层面。
温热而柔软的触感，一触即分。
如同蝴蝶扇动翅膀，短暂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但在那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接触瞬间，陆司珩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，漏跳了一拍，然后以一种反常的、略微加速的节奏敲击着胸腔。
一种陌生的、带着点清甜气息的味道，猝不及防地窜入他的呼吸。
这感觉……有点奇怪。
和他预想的、公事公办的敷衍，完全不一样。
他迅速首起身，拉开了距离，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常从未发生。
他的表情管理依旧完美，甚至还能对着台下起哄最厉害的秦屿方向，递去一个略带警告又无可奈何的眼神。
沈清悦的脸颊有些发烫，幸好有妆容遮掩。
她也迅速低下头，调整呼吸，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，不就是走个过场吗？
仪式结束，抛花球环节。
沈清悦背对着众人，用力将捧花向后一抛。
花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，现场一片尖叫和争抢，最后，竟然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正低头看手机、似乎对这一切毫无兴趣的伴郎周景深怀里。
周景深拿着那束象征着幸福传递的捧花，愣住了。
旁边的秦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：“老周！
下一个就是你！
哈哈哈哈！
陆司珩你这婚结得可以啊，首接催婚伴郎！”
陆司珩揽着沈清悦的腰，闻言挑眉看向周景深，语气带着他特有的调侃：“周总，压力给到你了。
需要我介绍婚庆公司吗？
熟人打折。”
周景深无奈地推了推眼镜，把那束烫手的捧花像拿文件一样拿在手里：“……谢谢，暂时不用。”
晚宴是西式自助餐结合舞会的形式，更轻松自在。
陆司珩和沈清悦作为主角，自然是全场的焦点，需要不断应酬、接受祝福。
陆司珩始终保持着得体的风度，手臂绅士地虚扶着沈清悦的后腰，为她引见各方来宾，替她挡掉不必要的酒，应对自如。
他和沈清悦之间的互动，看起来默契又和谐，完全符合一对新婚燕尔、门当户对的夫妻该有的样子。
只有他们自己知道，那看似亲昵的靠近之间，始终保持着微妙的、心照不宣的距离。
趁着一个短暂的间隙，两人在休息区坐下。
沈清悦偷偷踢掉了高跟鞋，揉了揉发酸的脚踝。
陆司珩递给她一杯温热的蜂蜜水，目光扫过她偷偷解放的双脚，没说什么，只是把自己面前那碟没动过的精致小蛋糕推到她面前。
“补充点能量，”他语气寻常，“陆太太。
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。”
沈清悦接过蜂蜜水，喝了一口，甜度刚好。
她看着那碟小蛋糕，又看看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，忽然觉得，这个“队友”，在某些方面，确实细心得有点出乎意料。
“谢谢，‘队友’。”
她拿起小叉子，小声说。
陆司珩没回头，看着远处喧闹的人群，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。
第一支舞的音乐响起。
是舒缓的华尔兹。
陆司珩站起身，向她伸出手，姿态优雅无可挑剔：“跳支舞？
沈同学。”
沈清悦把手放进他的掌心，借力站起来，重新穿上高跟鞋。
灯光柔和，音乐流淌。
他揽着她的腰，她搭着他的肩，在舞池中央随着节奏旋转。
步伐标准，配合默契，像演练过无数次。
“跳得不错。”
他低声说，带着点客观评价的意味。
“你也不赖。”
沈清悦回敬。
“毕竟是不能丢面的‘大型社交活动’。”
他引用她之前的话，带着淡淡的调侃。
沈清悦想瞪他，又碍于场合，只好假笑：“彼此彼此，陆总的‘演技’也很在线。”
他们像两个最高明的演员，在万众瞩目下，上演着一出完美无瑕的戏。
舞曲接近尾声，一个旋转后，他将她轻轻拉回，两人距离再次拉近。
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，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：“合作愉快，陆太太”那声“太太”，带着他特有的、微哑的磁性，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、介于玩笑与认真之间的意味，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。
沈清悦的心，又不争气地快跳了一拍。
婚礼终于在喧嚣和祝福中落下帷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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