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槐树下的喧闹声，很快就传回了陆家小院。
苏晴早就在家门口用两只破木箱和一块木板，搭了个简陋的摊子。
几箱泛黄的肥皂整齐码放着，旁边一个破篮子里，小心翼翼地放着她用仅剩的票证换来的十几个鸡蛋，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份希望。
然而，大宝的吆喝声虽然引来了不少村民，但他们只是远远地聚在大槐树下，或者三三两两地站在不远处，指指点点，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。
“送鸡蛋？
真的假的？”
“谁知道呢，怕不是骗人的吧。
她一个寡妇，哪来的钱买鸡蛋送人？”
“就是，我看她就是被刺激疯了，想一出是一出。”
观望，怀疑，还有毫不掩饰的看好戏。
这些情绪织成一张无形的网，将苏晴和她的三个孩子孤立在中央。
大宝和二宝紧张地站在苏晴腿边，小女儿承悦被她抱在怀里，小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襟。
就在这时，两道熟悉的身影搬着小板凳，大摇大摆地坐到了不远处一棵树的阴凉下，摆明了是来看戏的。
正是王桂香和张兰芝。
“哎哟，大嫂你快看，我们家这‘能人’还真摆上摊了！”
王桂香嗑着瓜子，声音不大不小，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。
张兰芝掩着嘴，故作惊讶：“妈，您小点声。
弟妹这可是要做大生意，挣大钱养活三个孩子呢！
咱们可不能拖后腿。”
“挣大钱？
哈哈哈！”
王桂香把瓜子皮往地上一吐，“就凭那堆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？
还买三送一，再送鸡蛋？
她这是把抚恤金拿去买鸡蛋了吧！
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，她要是能卖出去一块肥皂，我王桂香的名字倒过来写！”
婆媳俩一唱一和，引得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声。
这无疑是雪上加霜。
本就无人问津的摊位，气氛愈发冰冷。
苏晴抱着孩子，面色平静，仿佛那刺耳的嘲讽都与她无关。
她在等。
等一个契机，一个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。
这时，人群里一个西十多岁的妇人犹豫了一下，朝摊位这边走了几步。
她是村里的刘婶，平日里为人还算和善，以前陆向东寄东西回来，原主也分过她一些。
刘婶家里孩子多，衣服脏得快，肥皂用得也费。
买三送一还送鸡蛋，这诱惑对她来说，确实不小。
眼看就要有第一个顾客上门，王桂香坐不住了。
她猛地从板凳上站起来，几步冲过去，一把拦在了刘婶面前。
“哎，刘家妹子，你可别犯糊涂！”
王桂香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刘婶的胳膊，“你还真信她的话啊？
她自己都快饿死了，拿什么给你鸡蛋？
拿土坷垃变得吗？”
“你可别被她骗了！
她这是在供销社赊的账，要是卖不出去，她拍拍屁股回娘家了，李主任还得找我们陆家要钱呢！
你买了她的东西，就是帮着她坑我们陆家！”
这番话阴毒至极，首接给苏晴扣上了“骗子”和“坑害婆家”两顶大帽子。
刘婶的脚步顿时停住了，脸上露出为难和退缩的神色。
周围的嘲笑声更大了。
“看吧，我就说她是骗人的。”
“王桂香说的对，这不明摆着是空手套白狼嘛。”
现场的气氛陷入冰点。
苏晴的第一次营销，在开场不到十分钟，就面临着彻底失败的危机。
所有人都等着看她如何收场，等着看她被婆婆戳穿骗局后，痛哭流涕的样子。
然而，苏晴依旧没有理会撒泼的王桂香。
她轻轻放下怀里的小女儿，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件小小的旧衣服。
那是二宝的贴身小褂，因为穿得久了，洗得发黄，尤其是领口和袖口，积着一圈黑灰色的陈年油垢，是这个年代主妇们最头疼的难题，用皂角和普通的胰子根本搓不干净。
她重新回到摊前，对着所有围观的妇女们开口，声音清亮而沉着。
“说一千，道一万，不如亲眼看一看。”
她没有高声辩解，也没有情绪激动，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。
“二宝，端盆水来。”
“好嘞！”
陆承泽脆生生地应了一声，迈着小短腿，吃力地端来一盆清水。
苏晴当着所有人的面，把那件脏衣服的领口浸入水中，然后拿起一块包装蜡纸都泛黄的肥皂，在油垢最重的地方反复搓揉。
没有太多的泡沫。
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。
只见那顽固的、己经渗入布料纤维的黑色油垢，在苏晴的揉搓下，竟然开始一点点分解，瓦解，污水顺着她的指缝流下。
不过短短一分钟，她停下了手。
当她把那个衣领从水里拿出来，重新展示在众人面前时，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惊呼。
“哇！”
“天哪！
干净了！”
那原本黑灰色的油垢圈，消失得无影无踪，露出了布料虽然陈旧但却干净的本色！
这种去污的效果，远远超过了她们平时用的皂角，甚至比县城里卖的“正经”肥皂还要强上几分！
眼见为实。
这视觉冲击力，比任何话语都有力。
“东西好不好，洗了就知道。”
苏晴举着那个焕然一新的衣领，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。
她低下头，看向自己的三个孩子。
大宝、二宝和小承悦，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妈妈在这么多人面前，如此的自信，如此的强大。
他们的小胸膛不自觉地挺了起来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跟着大声喊道：“我妈妈的肥皂最厉害！”
稚嫩的童声，带着无比的骄傲和信任，敲在每一个做母亲的女人的心坎上。
王桂香和张兰芝都看傻了。
她们怎么也想不通，那堆没人要的破烂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用处？
之前被王桂香拦住的刘婶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晴手里的衣领，又转头看了看篮子里那货真价实的鸡蛋，心里的天平瞬间倾斜。
她一把推开还愣在原地的王桂行，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苏晴的摊位前。
她咬了咬牙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，从口袋里掏钱。
“我买三块！”
她的声音洪亮，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劲儿。
“我倒要看看，是不是真的送鸡蛋！”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