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夜雨初歇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。
萧炎猛地从草席上惊醒,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自己的右手。
那枚黑色戒指依旧安静地套在指根,仿佛昨夜那场生死危机只是一场噩梦。
但脑海中清晰无比的《凝火诀》口诀,以及体内那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、却真实存在的一丝火属性灵力,都在提醒他——一切都是真的。
戒指里,住着一个自称“老祖”的残魂。
而镇西那个砍柴人玄宸,极有可能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。
希望如同巨石投入死水,激起滔天巨浪。
萧炎几乎按捺不住立刻去找玄宸的冲动,但残魂昨夜最后的警告犹在耳边:“小子,沉住气!
那等人物,岂是你能轻易揣度?
贸然前往,福祸难料!”
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,如同往常一样,背上柴篓,拿起柴刀,走出了萧家后门。
只是今日,他的脚步不再全然绝望,而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与张望。
他要去镇西,去那个砍柴人平日活动的山头。
山路湿滑,林间雾气未散。
萧炎一边机械地砍着柴,一边心神不宁地西处搜寻。
他既希望看到那个身影,又有些害怕真的面对。
就在他几乎要将这片林子翻遍,心生沮丧之时,一阵极有韵律的、不紧不慢的砍伐声,从不远处的山坡背面传来。
笃。
笃。
笃。
声音沉稳、干净,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,仿佛敲击在人的心坎上。
萧炎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他深吸一口气,放下柴捆,循着声音,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。
山坡后,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间。
玄宸依旧穿着那身粗布麻衣,正背对着他,挥动着那柄旧柴刀。
他的动作看起来平平无奇,甚至有些缓慢,每一次抬手,落下,都带着一种近乎于“道”的简洁与和谐。
柴刀划过空气,没有凌厉的破风声,落在碗口粗的树干上,也没有木屑纷飞的暴烈,只是发出那一声声沉稳的“笃”,随即树干便应声而断,断口平滑如镜。
阳光穿过林间缝隙,洒在他身上,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。
他周身的气息与这山林、晨露浑然一体,宁静而悠远。
萧炎屏住呼吸,不敢上前,也不敢出声,只是呆呆地看着。
过了许久,玄宸似乎砍够了今日的份量,将柴刀别在腰间,开始弯腰,将散落的干柴归拢,用藤条捆扎。
就在这时,他似乎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萧炎。
他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扫过来,依旧是那般清冽,空洞,没有任何情绪,仿佛在看一棵树,一块石头。
萧炎的心脏猛地一缩,几乎是下意识地,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湿漉漉的草地上,额头深深触地。
“前辈!
昨日多谢前辈暗中相助!”
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,“求前辈指点迷津!”
玄宸捆扎柴禾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首到将最后一根柴禾码放整齐,才首起身,淡淡地看了他一眼。
“你认错人了。”
他的声音平淡无波,听不出喜怒。
“不!
晚辈知道是前辈!”
萧炎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倔强和恳求,“晚辈身陷绝境,灵力尽失,如同废人,求前辈给一条明路!”
他抬起右手,亮出那枚黑色戒指,“还有此物……此中之‘人’,言及前辈乃世外高人!”
玄宸的目光终于在那戒指上停留了一瞬,但也仅仅是一瞬。
他提起捆好的柴禾,扛在肩上,转身便欲离开。
萧炎的心瞬间沉入谷底,绝望再次攫住了他。
就在玄宸与他擦肩而过的刹那,一个平淡的声音飘入他耳中,清晰无比:“灵力,是‘力’,不是‘根’。”
萧炎浑身剧震,猛地抬头。
玄宸的脚步未停,背影在林间光影中渐行渐远,只有那最后一句若有似无的话语,如同梵唱,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。
“根若烂了,再多的力,也是无源之水,无本之木。”
“你的‘根’,在何处?”
声音散去,林间只剩下萧炎一人跪在原地,浑身冰凉,如遭雷击。
根若烂了……我的根,在何处?
他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,看向那枚漆黑的戒指。
残魂?
不,残魂只是外物,是缘是劫尚未可知。
家族?
家族早己将他抛弃。
功法?
他连灵力都无法留存……难道……一个荒谬却无比清晰的念头,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沌的脑海。
他的根,就是他这三年来不断流逝,却从未真正审视过的——自身?
那个砍柴人的意思,是让他向内求,而非向外寻?
萧炎怔怔地跪在那里,望着玄宸消失的方向,许久,许久。
首到林间的雾气彻底散去,炽热的阳光重新笼罩大地。
他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。
他再次朝着那个方向,重重地磕了一个头。
“谢前辈……指点!”
这一次,他的声音不再颤抖,充满了某种决绝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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