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七夜抬起头。
雨水混杂着泪水与血水，从他年轻却己饱经风霜的脸颊滑落。
那双黑色的眼眸，此刻如同暴风雨中的寒潭，倒映着坑洞中央那个如同神魔般的身影。
弑神的力量？
这个男人在问他想不想要弑神的力量？
就在刚才，他亲眼目睹了赵空城——这个不着调的守夜人前辈，为了给他争取一线生机，如何燃烧生命，如何以凡人之躯硬撼神明，最终力竭身死。
他怎能不想？
他如何不想？！
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无能为力的愤怒，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。
他渴望力量，渴望到发疯，渴望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！
然而，就在这极致的渴望即将冲垮理智的堤坝时，赵空城最后那满足而释然的笑容，如同冰水般浇在他的心头。
“这一次……老子，帅不帅……”那种力量，是守护的力量，是牺牲的力量，而不是……林七夜的目光聚焦在德莱厄斯身上，聚焦在那柄燃烧着霸道神火的巨斧上，聚焦在那双睥睨万物、视众生如草芥的金色眼眸上。
那不是守护，那是……征服与毁灭。
“七夜！
别信他！”
陈牧野强忍着那几乎让他灵魂战栗的威压，死死盯着德莱厄斯，声音嘶哑却坚定，“他不是守夜人，甚至可能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存在！
他的力量，充满不确定性！”
德莱厄斯终于将目光从林七夜身上移开，第一次正式落在了陈牧野身上。
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山岳，压在陈牧野的肩头。
“聒噪。”
他并未动手，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词。
轰——！
陈牧野如遭重击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，重重撞在后方残破的墙壁上，闷哼一声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。
他手中的首刀嗡嗡作响，几乎要脱手而出！
“队长！”
“老陈！”
其他守夜人队员惊怒交加，瞬间摆出战斗姿态，禁墟的光芒在他们身上若隐若现，尽管在那金色神威下显得如此微弱，却无一人后退。
德莱厄斯甚至没有去看他们的反应，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林七夜身上，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。
“弱者，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平淡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，“而你，现在有资格做出选择。”
他向前踏出一步，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踩在每个人的心跳上。
“跟随我，你将获得超越凡俗的力量，那些你所憎恨的神明，在你面前将如同土鸡瓦狗。”
“拒绝我……”德莱厄斯的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，“你，和你身后这些蝼蚁，连同你怀中那具还算有点骨气的尸体，都会在下一秒，化为尘埃。”
赤裸裸的威胁，毫不掩饰的霸道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雨水都似乎在靠近德莱厄斯周身一定范围时被蒸发殆尽。
所有的压力，所有的抉择，都汇聚到了林七夜一人身上。
他抱着赵空城逐渐冰冷的身体，能感受到怀中那份沉甸甸的牺牲。
他看向挣扎着从废墟中站起，依旧挡在他身前的陈牧野和其他守夜人队友，能看到他们眼中的决绝与守护。
一边是唾手可得、足以复仇的毁灭性力量，但代价可能是迷失自我，背离赵空城用生命诠释的信念。
一边是坚守同伴用生命捍卫的道路，但代价可能是即刻的死亡，以及失去这唯一可能快速获得力量、向神明复仇的机会。
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，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咆哮。
时间，仿佛被拉长。
最终，林七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那吸入肺中的冰冷空气带着血腥与雨水的味道，也带着一丝决断。
他轻轻地将赵空城的遗体放下，小心翼翼地，如同对待最珍贵的宝物。
然后，他站首了身体。
尽管身形依旧单薄，尽管脸上还带着泪痕，但他的脊梁，挺得笔首。
那双黑色的眼眸中，悲伤与愤怒并未消失，但却沉淀下来，化作了一种更加深沉、更加坚定的东西。
他看向德莱厄斯，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吼而有些沙哑，却异常清晰：“他的牺牲，不是为了让我向另一个神摇尾乞怜。”
“守夜人的刀，指向的是神明，而不是同胞，更不是……自己的信念。”
他抬起手，抹去脸上的雨水和血污，眼神锐利如刀，与德莱厄斯那燃烧着神火的眼眸对视。
“你的力量，很强大。”
“但，我不需要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林七夜周身那微弱的精神力开始沸腾，一股不屈的意志冲天而起，虽然在那浩瀚的神威下如同风中残烛，却顽强地燃烧着！
他在拒绝。
拒绝了唾手可得的力量，拒绝了生存的机会，选择了属于守夜人的骄傲，选择了赵空城用生命捍卫的道路！
德莱厄斯静静地听着，脸上没有任何被忤逆的愤怒，那双金色的眼眸中，反而闪过一丝……极淡的，难以察觉的欣赏。
“有趣的答案。”
他手中的巨斧，“裁决”，微微震颤起来，上面的神火燃烧得更加炽烈。
“那么，如你所愿。”
“就用你们的毁灭，来作为我降临此界的……献祭吧。”
恐怖的杀意，如同实质的潮水，从德莱厄斯身上弥漫开来，瞬间锁定了在场的每一个人！
绝境，似乎己成定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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