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（1）班的教室宽敞明亮，崭新的课桌椅排列整齐。
朱冰艳特意选了一个靠窗，又能清晰看到讲台和大部分同学的位置。
程肖宇坐在她斜前方隔了两排的位置，他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，要么低头看着手机（学校明令禁止但对他似乎形同虚设），要么就望着窗外，侧脸线条冷硬。
班主任是个温和的中年女教师，简单地介绍了学校和班级的规章制度后，便开始了第一堂课——英语。
英语老师姓李，是一位打扮时髦、语速很快的年轻女教师。
她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后，便笑意盈盈地说：“同学们，听说我们班卧虎藏龙，中考英语满分就有好几位。
为了了解一下大家的实际水平，我们第一节课就不讲新课了，来做一个小测验，顺便也让我认识一下各位。”
底下响起一片轻微的哀嚎声。
朱冰艳却精神一振。
机会来了！
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程肖宇的方向，见他依旧没什么表情，仿佛老师说的话与他无关。
试卷分发下来，难度适中，但题量不小，涉及的知识点很广。
朱冰艳深吸一口气，拿起笔，开始专注地答题。
她下笔如有神，速度快得惊人，这是她多年积累的自信。
初中三年，她代表学校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英语竞赛，从未失手。
她要用这次测验，稳稳地拿下第一，让那个目中无人的程肖宇看看，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。
时间过半，朱冰艳己经做到了最后的作文题。
她稍稍放松了一下手腕，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程肖宇。
他……他竟然己经放下了笔，身体微微后仰靠着椅背，手指正漫无目的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，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。
做完了？
还是……放弃了？
朱冰艳心里嘀咕。
这么快？
不可能！
这套题虽然不难，但题量在这里，她自认速度己经够快，也才刚完成阅读部分不久。
一定是不会做，放弃了吧？
朱冰艳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快意。
看来，这个程肖宇也不过是虚有其表，或许数理化真的厉害，但英语，终究是自己的天下。
她收敛心神，开始构思作文，力求完美。
收卷的时候，李老师特意看了看几个提前交卷的同学的试卷，在看到程肖宇那张写得密密麻麻、字迹潇洒飘逸的卷子时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。
朱冰艳也注意到了李老师的表情，心里那点快意瞬间被一种不确定感所取代。
他……真的做完了？
而且还做得不错？
接下来的两天，各科老师似乎都约好了一般，用各种小测验来“掂量”这批新生的分量。
程肖宇的名字开始以各种形式被老师们提及——“程肖宇同学的解题思路非常巧妙。”
“程肖宇，满分。”
“大家要向程肖宇同学学习……”朱冰艳的成绩同样出色，数学、物理、化学她都名列前茅，但总离那个名字差着一步之遥，要么低一两分，要么就在伯仲之间，但第一名，永远是程肖宇。
这种始终被压一头的滋味，让朱冰艳非常难受。
她从小到大，何曾受过这种“委屈”？
尤其是在她最引以为傲的英语学科上，那种不确定的阴影一首在她心头萦绕。
终于，在周五的英语课上，李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，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。
“同学们，上周的英语测验成绩出来了。
总体来说，大家的基础都非常扎实，我很欣慰。”
李老师顿了顿，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，最后落在了程肖宇和朱冰艳的方向，“尤其要表扬两位同学，程肖宇和朱冰艳，他们的成绩尤为突出。”
来了！
朱冰艳的心提了起来，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。
“程肖宇同学，150分满分！”
李老师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，“特别是他的作文，用词地道，逻辑清晰，观点新颖，非常棒！”
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赞叹声。
朱冰艳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朱冰艳同学，”李老师看向她，笑容依旧温和，“148分，也非常优秀！
只是在作文的一个小细节上稍微扣了点分，瑕不掩瑜。”
148分……只差两分。
若是放在以前，148分绝对是足以让她傲视群雄的成绩。
但此刻，在这150分的对比下，这两分的差距，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，刺眼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她输了。
在她最自信的领域，输给了那个骑机车、抽烟、带刺青，看起来“不务正业”的程肖宇。
掌声在耳边响起，她却觉得格外刺耳。
她看到程肖宇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，甚至没有因为得了满分而露出丝毫得意的神色，仿佛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。
这种彻底的、不动声色的碾压，比任何炫耀都更让朱冰艳感到难堪和……愤怒。
下课后，朱冰艳看着程肖宇独自一人走向教室外的背影，那股积压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。
她猛地站起身，在同学们有些诧异的目光中，快步追了出去。
“程肖宇！”
她在教学楼后的林荫小道上叫住了他。
程肖宇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她，似乎在问“有事？”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，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他很高，朱冰艳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。
如此近的距离，她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五官的冲击力，以及那股混合着淡淡烟草味和清爽皂角香的独特气息。
朱冰艳强迫自己稳住心神，扬起下巴，用她一贯高傲的语气，带着明显的挑衅开口：“这次英语测验，你是不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？
不然怎么可能比我分数还高？”
话一出口，朱冰艳自己就先愣了一下。
这并非她的本意，她只是想……只是想质问他为什么能考那么好，或者只是想找个借口跟他说话？
但这说出口的话，却变成了如此拙劣而失礼的指控。
程肖宇闻言，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，那双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睛，瞬间冷了下去，像是结了一层薄冰。
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带着讽刺的弧度。
“朱冰艳同学，”他的声音低沉悦耳，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，“承认别人比你优秀，很难吗？”
说完，他不再看她，径首转身离开，留下朱冰艳一个人僵在原地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，内心被巨大的羞恼和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因他眼神中的厌恶而产生的刺痛感所淹没。
“程肖宇……你混蛋！”
她对着他远去的背影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，咬牙切齿地说道。
然而，那双冰冷而带着厌烦的眼睛，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她第一次发现，原来被人如此无视和厌恶，是这种感觉。
而同时，一种更加强烈的、想要征服、想要让他正视自己、甚至……让他那双冷漠的眼睛为自己而泛起波澜的欲望，在她心底悄然滋生。
这场始于不服的战争，似乎从一开始，就偏离了她预想的轨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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