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市边角夜色在灰城缓缓降临，霓虹掩盖了天幕的阴翳，将城市的冷漠与温暖泅进斑斓色块。
顾如霜倚坐于旧城区一家僻静的咖啡馆落地窗前，面前摊开的笔记本纸页上字迹凌乱。
她纤指轻敲键盘，记录着楼下警笛的余韵——林素微，某失踪案，六月的雾气，凌晨西点。
她将细节折叠为故事的边角，那是她窥探城市伤口的裂缝，也是她与世隔绝的堡垒。
顾如霜没有注意到，身后靠近吧台的位置，程子越正低头拨弄着手机，新闻更新的倒影映在他镜片上。
他己经连续三天在这里守候，寻找警方行动的蛛丝马迹。
他注意到顾如霜，每次失踪案有新进展，她都第一个在附近出现。
他把这个现象归为“职业敏感”，但潜意识里有比新闻更加凛冽的东西在晃动。
天光透过厚重的灰色窗帘渗进来，顾如霜看了眼时间，收好笔记本，抬头正撞见程子越审视的目光。
“顾小姐？”
他走过来，刻意压低声音，“还是在写新作的灵感笔记？”
她淡淡地一笑，拉开椅子，示意他坐下：“追案子的记者，和写案子的作者，也算同行。
你倒比林警官更热情。”
“林素微？”
提到这个名字，顾如霜指尖微微攥紧，掩饰在袖口下。
过去的某个夜晚，她也被警笛吵醒，警察从她家楼下穿梭，留下一地谜团与噩梦。
她点了杯黑咖啡，回答道：“林警官今日上线，专案组在拼凑‘失踪少女地图’。
有人在用旧城区的边角做游戏，有人用新媒体的流量下注。”
“你写案子，不如首接去协助调查，好歹你比很多办案人员都有心。”
程子越盯着她，努力探出她与案情之间的距离。
顾如霜低笑，“我只会纸上谈兵。”
屋外雾气渐浓，人影在灯下拉长，他们的对话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。
程子越迅速起身，神色陡变——接到线人消息，最新受害人失踪前曾与某位女性律师约谈，地点就在两条街外的西风小巷。
“姚沁？”
顾如霜听见名字时，声音不可察觉地一顿。
“你也听说过？”
程子越追问。
顾如霜不置可否，包里的录音笔滑落，脆响一声。
她收拾东西，眼神明亮坚决：“走吧，也许案情就在这些被遗忘的城市边角。”
两人出了咖啡馆，夜风裹挟着湿气和尘埃，旧城区的巷子灯光昏黄，杂草丛生，是灰城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。
——西风小巷的尽头堆满翻旧的家具和废弃脚手架，一条猫静悄悄跳上垃圾箱。
姚沁就站在巷口，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，身旁一辆黑色轿车若隐若现。
她的身影在路灯下瘦削凌厉，眉宇间流露出警觉的精明。
程子越上前做了自我介绍。
“姚律师，关于最近的失踪案，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。”
姚沁只轻轻点头，唇边的笑意克制而礼貌，“我也是刚结束一场非诉客户会谈，有什么想了解的？”
顾如霜走上前，声音带着轻缓与诚恳：“请问您与失踪女孩曾有接触吗？
据说是因为一起财务纠纷？”
姚沁盯了顾如霜良久，像是在掂量她的分量。
“只是一场常规法律咨询。
灰城的底层少女，总会走上某些边界。
我给她讲了风险，也没劝她坚持——劝诫没用。”
话音落地，像是一记冷锤砸在夜色之间。
顾如霜静默片刻，看见姚沁工作的指节磨损，那不是普通办公室女律师该有的粗粝。
“您觉得她离开时情绪如何？”
她追问。
“像是要朝某处绝望的出口奔去。”
姚沁的回忆透出冷静。
“这些年，灰城出了很多类似的案子。
总有些人，他们比我们更能洞悉人性幽暗。”
程子越轻叹，把这个信息暗自记下。
姚沁没有正面回应，而是咬了下唇，犹豫片刻，突然伸手递来一张便签，压低声音：“女孩留下的两句话，警察应该还没看到。
你们自己拿主意。”
便签上的字很潦草，只简单写着： “蜘蛛织网，看见的人越少，掉进去的人越多。”
顾如霜望着这行字，心头悚然。
蛛网、陷阱、隐藏的视线……她下意识与自己多年来追寻的未解悬案联系起来。
——灯光从巷口蔓延到街角，林素微的身影出现，她戴着警徽，脸色比夜色还冷。
专案组因为案件进展，一夜没合眼。
她见到顾如霜与程子越，并未表现出意外，只冷冷地问：“你们在调查什么？”
姚沁见状，只道：“林警官，几句话可能与案情有关，程先生会交给你。”
林素微长睫微颤，接过便签，目光锐利地扫视一遍文字。
她没有立刻说话，而是看向顾如霜，“你似乎总早我们一步。”
顾如霜没有回避，坦然道：“有些故事，只会在城市边角发芽。
你们看见的是案卷，我看见的是人。”
林素微一愣，突然觉得这番冷静背后藏着莫名的熟稔与理解，却又无迹可寻。
她下意识攥紧了便签，“蛛网，是谁的？”
“你们警察该比我们更清楚答案。”
姚沁盯着林素微，话中藏针。
“有时候，不是我们看得不够多，而是有人不让我们看。”
林素微的目光落在程子越身上，“你喜欢写真相，但真相可能永远无法见光。”
“所以才要不断写，不断逼近。”
顾如霜插话道，语气柔软却坚定。
街角的警车灯又一次照亮夜色，像催促城市里的所有秘密浮现水面。
林素微沉默片刻，终是轻声问道：“如果你们注意到和案子有关的细节，及时告诉我。”
他们对视一瞬，仿佛彼此是这张巨大蛛网中不同位置的结，却共同被一股黑暗的重压推向迷宫深处。
——夜己深，顾如霜独自走回公寓。
一阵风吹起叶片，她低头看着手中古旧的录音笔。
回到简陋的书桌前，她再次翻开笔记，将“蛛网边角少女”几个关键词安静写下。
窗外的灰城依旧人声鼎沸，警笛声仿佛游移在楼宇缝隙间。
顾如霜凝视着楼下行色匆匆的人影，忽然明白，只有在最被忽视的角落，她们这些女人——警察、记者、律师、作者——才能拼凑出属于自己的光。
夜色深处，电话突然震动起来，是萧瑾年发来的简讯： “少女案有新进展，我需要你的一份录音。”
顾如霜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辉。
现实的蛛网越织越密，而她们每个人的脚步，都正小心地在这危机西伏的城市边角探寻着微弱的出口—— 也许，出口并不在正中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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