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垂的晨雾吞没了渔村的轮廓。
莱昂的身体依旧半湿，盐水和疲惫糅杂着昨日的记忆，在每一次呼吸之间隐隐作痛。
海面起伏，小艇的船舷被暗流时不时地拍击。
风嗖地拂过，船上没人说话，只有哈利·科布正用陈旧毛巾擦拭着莱昂的额头，手法粗鲁却带着某种奇异的温柔。
哈利瞥了莱昂一眼，“还活着吧？
别装尸体，小子，船不养闲人。”
莱昂睁开眼，潮湿的睫毛像是没收拾过的海藻，“没事。
就是脑袋有点晕，可能让海豚笑话了。”
刚靠近的救援艇上，一个身影倏地探头出来。
蓝色工作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，赛丽娜·哈德森皱着眉，声音清透但带着分寸，“哈利，你这是又捡了个油瓶？
我们要启航了，没时间混。”
哈利吹了下胡须，“研究员小姐，这小子不是油瓶，是好运的代名词。
而且，他跟海豚聊过，明天赚你两箱设备费都不带眨眼。”
莱昂从旧睡垫上坐起来，强撑着笑，“我能听懂海豚的吐槽话，可没把握能替你们打捞失落的实验仪。”
赛丽娜没理会他的调侃，一脸认真检视莱昂的伤势。
她视线里掠过像测量仪器一般冷静的光，随后自言自语，“年纪轻轻，能和海洋生物建立反馈……这只是巧合吗？”
哈利看着赛丽娜的神情，嘴角弯了弯，“他还会潜水，游得比鲨鱼快。
‘谜航号’正缺块活雷达。”
船尾被风掀动，一个火红色的影子蹿了出来。
路丝·艾尔顿单手拽着护栏，踩着甲板跳到莱昂面前，眼神里写满了世界的好奇和不羁。
她梳着双马尾，手臂上的蓝色串珠在阳光下旋动。
“新队员？”
路丝眨了眨眼，琢磨着莱昂，“看上去栽在海里半天了，嘴角还带着咸味。
你叫什么？
会玩海底浮标吗？”
莱昂还没反应，哈利抢答道，“他是莱昂，早上刚从海里捞起来——正宗大西洋货。
路丝，别吓着他，他年纪比你还小。”
“我才没吓他。”
路丝哼了一声，将手一挥，沿着船舷一圈走，“跟我一样，是被潮流送上门的？”
空气逐渐活跃起来，仿佛下一秒整个大海都要解冻。
赛丽娜收回目光，对哈利低声说，“如果你坚持带他，一会儿得让他做数据登记。
‘谜航号’任何人成员都要有案可查。”
哈利干脆地一摆手，“放心，大副，‘谜航号’可是我的第二家，我不能养会偷工具的。”
莱昂站起来，望着远方的码头。
他的心跳在船体的震动中慢慢恢复平稳，回忆又被潮水推远，但渴望和迷惘，却越发真实。
他望向面前这群陌生却鲜活的队员，忽然觉得这里或许能找到新的答案。
“小子，”哈利拍了拍莱昂的背，“跟紧，不然丢到鲨鱼嘴里当早餐。”
路丝竖起大拇指，“我可以教你用‘深蓝共感’，不过别想马上就能通灵海马。”
赛丽娜从工具箱中取出一支银色录入棒，递给莱昂，“名字，年龄，家乡，以及你有没有带私货。”
她的眼神里没有讽刺，只有科学家的冷峻和一丝隐约的不易察觉的温情。
莱昂握住录入棒，微微迟疑，“莱昂·达费恩，十七岁，渔村。
没私货……只有个心事。”
他本能地掩饰了父亲与村庄的谜团，但话音落下，赛丽娜似乎注意到什么，目光柔和了一瞬。
哈利盘起臂膀，嘴角浮现一截止百看不厌的坏笑，“既然报到齐了，准备转移货物。
谜航号正等着我们登船。
莱昂，你力气够大吗？
别让路丝看笑话。”
“走吧，别愣着。”
路丝扛起两包氧气罐，轻盈地窜上跳板，头发在阳光中飘起。
赛丽娜捡起数据板，礼貌性地冲莱昂微微点头，哈利伸手一拉，把莱昂拽起老高，几乎是半托着上了甲板。
码头末端，谜航号的巨大身影安静地伫立在晨光里。
它不像传统潜艇那样死板，船身流线型犹如巨鲸，由蓝银材料覆面，甲板上布满感应装置和半透明玻璃舱室，宛若一只潜伏于未来的怪兽，等待号令。
莱昂站在甲板中央，脚步在新世界的金属肌理上略感生疏。
他低头打量船舱窗口，发现里面闪烁着各种模糊影像——水下声纳系统、远程导航屏、一处仿佛星辰坠落的小型深海实验室。
哈利解开船锚，动作行云流水。
一抹自豪从他的脸上划过，“各位，欢迎来到谜航号。
这是家，是堡垒，是大西洋底下最后的奇迹守护者。
在这里，唯一的规则是：不要让自己后悔今日的决定。”
赛丽娜靠近莱昂，侧身指向主控台，“技术区你别碰，实验区要报备，休息舱没人管。
你要找什么，我有办法帮你查首录。”
路丝己经钻进数据室，回头喊，“新来的要不要和我比一场水肺测试？
输了请我吃两天早餐。”
莱昂笑着答应：“只要你不作弊，我可以试试。”
气氛在甲板上迅速点燃。
哈利带头走向船桥，边走边嘀咕，“我们不是财团的金库，也不为世界头号科研站服务。
每个人有秘密，有野心，但课题只有一个——活着，并揭开海底谜底。”
空气里回荡着引擎怠速的嗡鸣。
甲板下，谜航号正在启动机器舱，侧舱灯逐一亮起，蓝色的光晕投射在众人脸上。
莱昂觉得自己的心跳与船体完全同步，陌生而兴奋的感觉将他包裹。
就在这时，哈利打开主控终端，“收队，现在出发。”
动能舱发出一记浑厚的轰响，引擎下潜，整艘潜艇在晨光里如鲸鱼般滑入大洋深处。
窗外突然掠过一群飞跃的银色鱼群，莱昂和路丝几乎同时贴在舷窗上惊呼。
赛丽娜嘴角浮起一丝难得的微笑。
哈利则拿出一只旧望远镜，自言自语地碎碎念着什么关于“这海，总有新麻烦”。
谜航号彻底离开了渔村港口，朝向未知的深蓝世界驶去。
莱昂望着逐渐消失的陆地，内心既有怅然也有期待。
他还没有答案，但己经拥有同行者。
船体的震荡成为律动，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前方。
晨雾中，谜航号像是被大洋拥抱的孩子，向着水下的谜团和羁绊，静静地驶入了属于他们的冒险旅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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