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廿八，鹅毛大雪将云城覆成一片素白。
苏家府邸的偏院柴房里，沈军裹着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袍，正就着雪水啃冷硬的窝头。
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管家苏福顶着一身风雪闯进来，脸上带着几分不耐与急切：“沈军，别吃了！
快跟我走，有天大的事要你做！”
沈军抬眸，深邃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。
他本是镇守北境的镇国战神，半月前因遭奸臣陷害，兵权被夺，亲信被斩，自己也中了剧毒，一路逃亡才隐姓埋名躲进苏家做了个最低等的杂役。
这苏家是云城的商贾世家，主人苏宏远有两个女儿，长女苏清鸢貌美聪慧，是云城有名的才女；次女苏清玥体弱多病，常年卧榻。
此刻苏福这般急切，倒让他多了几分留意。
“何事？”
沈军放下窝头，声音低沉沙哑——剧毒未清，他的嗓音还带着损伤。
“别问那么多！
跟我走就是！”
苏福不耐烦地拽着他往外走，穿过层层回廊，最终停在苏家主院的正厅外。
厅内灯火通明，隐约传来苏宏远的叹息声和妇人的啜泣声。
苏福推了沈军一把，压低声音道：“一会儿进去了，不管老爷问什么，你都点头应下！
事成之后，赏你十两银子，够你快活好一阵子了！”
沈军挑眉，没说话，掀帘走进正厅。
厅内，苏宏远坐在主位上，眉头紧锁，夫人柳氏坐在一旁，用帕子擦着眼泪。
长小姐苏清鸢站在一侧，一身红衣，却面色苍白，眼中满是抗拒。
看到沈军进来，苏清鸢的眉头皱得更紧，眼中闪过一丝厌恶。
“你就是府里的杂役沈军？”
苏宏远抬眸打量着沈军，见他虽穿着旧棉袍，却身姿挺拔，眉眼间藏着几分不凡，心中稍稍安定了些，“老夫问你，你愿不愿意入赘苏家，做我苏家的女婿？”
沈军一愣，随即明白了——定是苏家出了什么事，急需一个女婿，才会找他这个不起眼的杂役。
他看向苏清鸢，见她满脸抗拒，便知这门亲事并非她所愿。
“老爷，您怎么能让我嫁给一个杂役！”
苏清鸢终于忍不住开口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我与张家公子早有婚约，再过几日就要成婚了，您怎能这般逼我！”
“婚约？
张家都自身难保了！”
苏宏远猛地拍了下桌子，语气激动，“今日张家派人来退婚，说他们要与镇北侯府联姻，还说我们苏家配不上他们！
若不是你妹妹清玥病重，无法嫁人，我怎会让你……”柳氏哭着打断他：“老爷，都是我的错，若不是清玥身子不好，也不会让清鸢受这般委屈……”沈军这才明白，原来是张家悔婚，苏家为了颜面，竟想让他这个杂役替嫁。
只是，嫁的人，究竟是苏清鸢，还是病弱的苏清玥？
“老爷，您想让我娶哪位小姐？”
沈军开口问道，声音虽沙哑，却带着几分沉稳。
苏宏远一愣，没想到这个杂役竟如此镇定。
他沉吟片刻，道：“原本是要让你娶清鸢，可清鸢不愿……也罢，你若愿意入赘，便娶清玥吧。
清玥虽体弱，但性子温和，不会亏待你。”
娶一个病弱的女子？
沈军心中思索——苏家虽只是商贾世家，但在云城也算有些势力，若能借着苏家女婿的身份隐藏行踪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而且，那病弱的苏清玥，似乎并未像苏家人这般嫌弃他。
“我答应。”
沈军点头应下。
苏清鸢松了口气，眼中闪过一丝庆幸。
柳氏却皱起眉头，显然对这个女婿并不满意，只是事到如今，也别无他法。
苏宏远见他答应，心中松了口气，道：“好！
今日是腊月廿八，明日便是除夕，后日就为你和清玥举办婚礼。
苏福，带他下去梳洗，给他找身像样的衣服。”
苏福应下，带着沈军下去。
经过苏清鸢身边时，沈军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眼中的鄙夷与不屑。
他心中冷笑，并未在意——待他毒性清除，重掌兵权之日，这些人，都要为今日的态度付出代价。
次日除夕，苏家张灯结彩，却没什么喜庆的气氛。
沈军穿着一身崭新的青布长袍，站在苏清玥的房门外，心中有些复杂。
他虽答应入赘，却从未见过这位未来的妻子。
房门被推开，丫鬟扶着一位身穿嫁衣的女子走了出来。
女子身形纤细，脸色苍白，眉宇间带着几分病容，却难掩清丽的容貌。
她便是苏清玥。
“你……你就是沈军？”
苏清玥的声音很轻，带着几分虚弱，却没有丝毫嫌弃，“以后，你就是我的夫君了。”
沈军点头，心中竟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。
他见过无数女子，有北境的巾帼女将，有京城的名门闺秀，却从未见过像苏清玥这般，温柔得如同春水的女子。
婚礼简单而仓促，没有宾客，只有苏家的几位亲人。
拜堂之后，沈军被送入苏清玥的房内。
苏清玥坐在床沿，有些局促地绞着衣角。
“你……你先坐吧。”
苏清玥轻声道，“我身子不好，不能给你端茶倒水，你别嫌弃。”
沈军在她身边坐下，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，心中竟有几分安定：“无妨。
你安心养病便是，日后家中琐事，我来打理。”
苏清玥抬头看了他一眼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又低下头，轻声道：“多谢你。
其实……我知道父亲是因为张家悔婚，才让你入赘的。
委屈你了。”
沈军心中一动，这苏清玥，倒是个明事理的女子。
他刚想开口，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，毒性发作了。
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额头上渗出冷汗，忍不住闷哼一声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
苏清玥连忙扶住他，眼中满是担忧，“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
我去叫大夫！”
“不用……”沈军拉住她，声音虚弱，“我老毛病了，过一会儿就好。
你别担心。”
苏清玥却不放心，固执地起身：“不行，你这样肯定是病了。
我去叫大夫！”
她刚走到门口，就听到门外传来苏清鸢的声音：“妹妹，新婚之夜，你不在房里陪你的赘婿，跑出来做什么？”
苏清鸢倚在门框上，抱着胳膊，眼神轻蔑地看着沈军：“怎么？
刚入赘就装病博同情？
沈军，我可告诉你，别以为娶了我妹妹，就能在苏家为所欲为！
你不过是个杂役，能做苏家的女婿，己是天大的福气！”
沈军看着苏清鸢嚣张的模样，眼中闪过一丝冷厉，却因毒性发作，无力反驳。
苏清玥挡在他身前，对着苏清鸢道：“姐姐，你别这么说他！
他不是装病，他是真的不舒服！”
“真不舒服？
我看他是不想跟你这个病秧子同房吧！”
苏清鸢冷笑一声，“妹妹，你也别太天真了。
这种男人，不过是看中我们苏家的钱财，等他拿到好处，迟早会离开你的！”
苏清玥脸色涨得通红，却不知该如何反驳。
沈军看着她委屈的模样，心中的怒火渐渐升起。
他强撑着起身，走到苏清鸢面前，眼神冰冷：“长小姐，饭可以乱吃，话不能乱讲。
我沈军虽出身卑微，却还不至于做出那种忘恩负义之事。
日后我与清玥如何，与你无关，还请长小姐自重。”
苏清鸢被他眼中的冷厉吓到，后退了一步，随即又恢复了嚣张的模样：“你……你敢这么跟我说话！
信不信我让父亲把你赶出苏家！”
“姐姐！”
苏清玥连忙拉住沈军，对着苏清鸢道，“你别再说了，快走吧！”
苏清鸢瞪了沈军一眼，冷哼一声，转身离开。
房内终于恢复了平静。
苏清玥扶着沈军坐下，眼中满是担忧：“你怎么样？
还难受吗？
我还是去叫大夫吧。”
沈军摇了摇头，缓了好一会儿，才渐渐恢复过来。
他看着苏清玥担忧的眼神，心中竟生出几分暖意：“我没事了。
让你担心了。”
“没事就好。”
苏清玥松了口气，“你以后要是再不舒服，一定要告诉我，别硬撑着。”
沈军点头，心中暗下决心——苏清玥待他如此温柔，他定要护她周全。
待他重掌兵权之日，定要让所有欺辱过他们的人，都付出代价！
夜色渐深，苏清玥躺在床的内侧，沈军则坐在椅子上，闭目养神，运转内力压制毒性。
他知道，入赘苏家，只是他复仇之路的开始。
而他与苏清玥、苏清鸢的纠葛，也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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