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头，你别睡，睡着了就起不来了……”一道声音充满急切，从土地庙的屋檐上飘出。
腊月的平凡村，寒风如刀，刮在脸上生疼。
天空阴沉，厚厚的云层仿佛承受着重物，不断向下压着，终于承受不住，将细碎的雪沫子撒了下来。
雪花落在村东头那座破败不堪的土地庙屋檐上，也落在庙檐下那个小小的身影上。
林羽紧了紧身上那件千疮百孔、早己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百家衣，将怀里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搂得更紧了些。
“老头……”他声音嘶哑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
老乞丐的脸色灰白，嘴唇干裂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。
他浑浊的老眼努力睁着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，透过天空，望着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。
“小……小羽子……今后的路，只有……只有你自己一个人……走了。”
他枯木般的手颤抖着，在怀里摸索了半晌，才掏出一个用破布层层包裹的东西。
那布黑乎乎的，油腻腻的，比林羽的脸还要脏上几分。
林羽沉默地看着，没有催促。
老乞丐费力地解开破布，露出里面的物件。
那是半块玉佩。
玉佩质地温润，即使在这样昏暗的天光下，隐隐流动着一丝青莹莹的光泽。
玉佩上面雕刻着某种古老而狰狞的兽纹，只是从中断裂，只剩下一半，切口参差不齐。
“拿着……”老乞丐将半块玉佩塞进林羽手里，那玉佩触手温润，竟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，与这严寒格格不入。
“你……你不是池中之物……别……别困在这……小村庄……”他猛地咳嗽起来，嘴角溢出一缕暗红的血沫，溅在洁白的雪地上，触目惊心。
“去找……青龙……咳咳……你……你的命……不凡……”话音戛然而止。
那双饱经沧桑、看过太多世态炎凉的眼睛里的光，慢慢熄灭。
那只紧紧抓着林羽胳膊的手，也无力的滑落，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一个短暂的弧线，重重砸在地上。
风雪似乎在这一刻更大了些，呜呜地吹过破庙，像是天地奏响的一曲挽歌。
林羽没有哭，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
他只是静静地坐着，任由雪花落满他的头和肩，将他和老乞丐渐渐覆盖成两个依偎的雪人。
他那张稚嫩的脸上，没有任何表情，只有一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，比这腊月的寒冰更冷。
他就这样坐着，从天明坐到天黑，又从天黑坐到第二天黎明。
雪停了，天色微亮。
林羽极其缓慢地将老乞丐己经僵硬的躯体背在身后，艰难地拖出土地庙，一步步走向村外那座荒芜的后山。
他用那双冻得通红开裂的手，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，刨了整整一天。
指甲断了，指尖渗出血，混着泥土和雪水，变得污浊不堪。
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，只是倔强地挖着。
终于，一个浅坑成型。
他将老乞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，用土石掩埋，没有立碑，只堆起一个小小的土包。
他跪在坟前，重重磕了三个头。
额头顶在冰冷的冻土上，留下一个模糊的血印。
起身，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生存，是流浪的第一课，也是最残酷的一课。
埋葬老乞丐后，林羽己经三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。
胃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，又像有无数根针在扎。
寒冷和饥饿缠绕着他，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力气。
仅凭一丝意念，林羽小小的身影在风雪中苦苦支撑。
村口的炊烟袅袅升起，食物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来，对他而言是世上最致命的诱惑。
他晃到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铺前，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那刚出笼，雪白香软的大馒头，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。
“滚开！
小叫花子，别妨碍老子做生意！”
满脸横肉的店老板挥舞着擀面杖，厉声驱赶。
林羽抿着唇，一步步后退，退到巷口的阴影里。
他靠着冰冷的墙壁，身体因为虚弱和寒冷而微微发抖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个身影从铺子里出来，手里拎着一袋馒头，似乎是给谁家送去的。
那人路过巷口时，没留意脚下，一个白色的东西从袋子里滚落，滚到林羽脚边。
是一个馒头。
虽然沾了地上的泥雪，有些脏了，但它依然是一个能救命的馒头。
林羽的眼睛瞬间亮了，他扑了过去，一把将那个冰冷的馒头抓在手里。
可还没等他塞进嘴里，一声暴喝就在头顶炸响。
“好你个小贼！
敢偷老子的馒头！”
是店里的伙计去而复返，此刻正横眉怒目地瞪着他。
林羽死死攥着馒头，抬起头，眼神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。
“我没偷！
是它自己掉出来的！”
“掉出来的？
哼！
老子看见就是你偷的！”
那伙计不由分说，上来就是一脚狠狠踹在林羽的肚子上。
林羽闷哼一声，瘦小的身体蜷缩起来，但手里的馒头却攥得更紧了。
“还敢攥着？
给我打！”
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，落在他的身上。
周围的村民围了过来，指指点点，脸上带着麻木或鄙夷的神情，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制止。
“打死这小乞丐！”
“整天偷鸡摸狗，活该！”
“打死这个小杂种！”
“……”恶毒的话语比拳脚更伤人。
林羽咬紧牙关，一声不吭，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，死死盯着每一个施暴者和围观者，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在心里。
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，模糊了视线。
意识开始涣散，身体逐渐变冷。
就在他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，胸口那半块紧贴着的玉佩，忽然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，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，瞬间流遍他的西肢百骸！
与此同时，一股深藏在血脉深处，凶戾且狂暴的力量，仿佛沉睡的凶兽被骤然惊醒，不受控制地在他体内奔涌起来！
“吼——！”
一声低吼从林羽喉咙里传出，他原本清澈的眼眸，瞬间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青芒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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