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燥意，吹得明德中学老槐树叶哗啦响，蝉鸣声懒懒散散地裹在热空气里，把午后的宁静撕出一道细缝。
林微抱着一摞刚清洗好的玻璃烧杯，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水珠，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驱散了几分困意。
刚结束化学实验课，她特意绕开了教学楼前的人群——那里总有三三两两的男生凑在一起谈篮球赛，女生们则躲在树荫下递零食，热闹得让她下意识想避开。
她习惯走西侧墙根这条僻静的小路，这里只有偶尔路过的保洁阿姨，能让她安安静静地把器材送回实验室。
白衬衫的领口被她悄悄扣到最上面一颗，马尾辫扎得一丝不苟，细框眼镜后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脚下的路，生怕脚步不稳摔了怀里的烧杯。
就在她走到老槐树下时，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衣料摩擦声，紧接着是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伴随着树枝晃动的簌簌声。
林微还没反应过来，一个带着淡淡雪松味的身影就首首撞进了她怀里。
“唔！”
她惊呼一声，怀里的烧杯瞬间脱手，摔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
蓝色的硫酸铜溶液洒了一地，大半都溅在了她的白衬衫前襟，晕开一大片扎眼的蓝，像泼在雪地上的墨，顺着衣料纹路往下渗，很快就贴在了皮肤上，凉得她一哆嗦。
撞她的人踉跄了两步才站稳，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，拉链没拉，露出里面黑色的印花T恤。
他抬手揉了揉被树枝刮到的额角，桃花眼微微眯起，带着几分不耐烦扫向地上的碎片，最后目光落在林微被弄脏的衬衫上。
是陆星延。
林微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
就算她再不爱关注校园八卦，也不可能不认识这个名字——顶尖财团的继承人，全校闻名的“刺头”，上课睡觉、考试作弊（虽然每次都能靠关系蒙混过关），上个月还因为把教导主任的茶杯摔了，被请家长却依旧我行我素。
他的名字总跟“打架逃课校花表白被拒”绑在一起，是老师眼里的“问题学生”，却是不少女生偷偷议论的“痞帅校草”。
可此刻，这位“痞帅校草”脸上没有半分歉意，反而勾起嘴角，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：“走路不看路？”
林微攥紧了衣角，指尖因为紧张泛白。
她明明走得很稳，是他突然从墙上跳下来撞的人，怎么反倒成了她的错？
但她性子软，对着这种浑身带刺的人，连反驳的声音都放轻了：“我……我走在路中间，是你从墙上跳下来的。”
“哦？”
陆星延挑了挑眉，往前凑了半步。
他比林微高大半个头，阴影笼罩下来，带着压迫感。
林微下意识往后缩，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手腕——他的掌心很热，指腹带着点薄茧，触碰到她皮肤时，像电流一样窜过。
“怕我？”
陆星延的声音压低了些，带着点戏谑的调子，“我又不吃人。”
林微慌忙挣开他的手，弯腰去捡地上没摔碎的小烧杯，指尖刚碰到杯壁，就被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了，细小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。
她“嘶”了一声，把受伤的手指藏到身后，继续去捡剩下的器材，眼眶有点发红——这些烧杯是实验室刚领的新器材，摔碎了要赔，她的衬衫是妈妈上周刚给她买的，现在也脏了，更别说手指还破了。
陆星延看着她慌乱的样子，眉峰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，随意抽出几张百元钞，“啪”地扔在地上，钞票散落在蓝色的溶液旁，显得格外刺眼。
“喏，”他语气依旧散漫，“这点钱，够你买件新衬衫，再赔那些破杯子了。”
林微捡烧杯的动作顿住了。
她抬起头，看着地上的钱，又看看陆星延那张带着无所谓的脸，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委屈，还有点生气。
她不是要他的钱，她只是想让他道个歉，或者帮她一起捡捡碎片而己。
“我不要你的钱。”
她小声但坚定地说，把捡起来的几个小烧杯抱在怀里，“衬衫我自己洗，烧杯的钱我会赔。
你要是有空的话，能不能帮我把地上的碎片捡一下？
不然等会儿有人路过会被扎到。”
陆星延愣了一下，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。
他见过的女生，要么看到他就脸红心跳，要么就想办法跟他套近乎，像林微这样，被他撞了、受了伤，还拒绝他的钱，只让他捡碎片的，还是第一个。
他盯着林微看了几秒，她的眼镜片上沾了点溶液的水珠，脸颊因为刚才的碰撞还有点泛红，受伤的手指藏在身后，却依旧固执地看着他，像只被惹毛了却还强装镇定的小兔子。
陆星延忽然觉得有点意思。
他弯腰，修长的手指捡起地上的钞票，又随手捡了几片较大的玻璃碎片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。
动作利落，却没再看林微一眼。
“行了，”他拍了拍手上的灰，把钱塞回钱包，“碎片我扔了，剩下的你自己处理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，校服外套在身后晃了晃，很快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，只留下林微一个人站在原地，抱着烧杯，看着地上残留的蓝色痕迹和几滴血珠。
林微蹲下来，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掉地上的血迹，又把剩下的小碎片一点点捡干净。
手指上的伤口还在疼，衬衫上的蓝渍也洗不掉了，可她心里却莫名有点在意——刚才陆星延皱眉的样子，还有他最后捡碎片的动作，好像跟传闻里那个“傲慢无礼”的痞少，有点不一样。
她抱着烧杯往实验室走，路过公告栏时，无意间瞥见上面贴的通识课分组名单。
她的名字后面，赫然跟着三个字：陆星延。
林微的脚步顿住了。
原来，他们不仅撞在了一起，还要一起上一学期的通识课。
一想到接下来要跟那个甩钱给她、还一脸无所谓的男生组队，林微就觉得头有点疼。
她抬手摸了摸受伤的手指，心里默默叹了口气——这个学期，恐怕不会太平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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