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台锈迹斑斑的自动售药机在闪烁的灯光下发出令人抓狂的蜂鸣。
任宇翔的手掌正贴在冰冷的金属面板上，轻声咒骂着。
“兜里有钱，它就是不认。”
他用手里的数据插件轻点屏幕，指尖很快攀爬出一道电火花。
狭窄昏暗的管道里，空气里混杂着机油和廉价消毒液的刺鼻气味，远处传来黑市检警队例行巡逻的马达声。
这里是阿泽星区十八分站的地下黑市，瘸腿的搬运机器人在骂声中穿梭。
任宇翔豁牙一笑，把自己的破滑板收进背包。
他深呼吸，“妈的，今天得给我点运气。”
还差一份急救药剂，他才能凑齐母亲本周的化疗黑方。
他己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在黑市穿梭，一边躲避执法者，一边和各种持械小贩讨价还价。
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他的肩。
他下意识地按住口袋，回头对上一双冷静、淡漠的黑眸。
那个女孩站在阴影与彩色灯管交错的夹缝里，她瘦削，鬓发被风吹乱，外套领口带着贵族星域特有的皮纹镶饰，在这片破旧的地方像一块不合时宜的好料。
朴瑾希毫不客气地盯着任宇翔，语调干脆到近乎挑衅：“你挡路了。”
“哦？
这里能算你家的门口？”
任宇翔嘴硬反击，把身体侧过去，却突然警觉她刚才伸手的动作。
他眯起眼，心里盘算刚才是不是被偷了芯片。
朴瑾希翻了个白眼，动作迅速地把兜里的某样东西往身后一别，嘴上却毫不示弱：“别太自恋，是你这身装扮太招摇。”
说罢绕到任宇翔身侧，像猫一样轻巧地越过两个卖回收零件的老头，又回头补了一句：“你要是真带着贵重货，黑市分分钟把你剁了。”
她显然不把任宇翔放在眼里，语气又冷又快。
任宇翔愣住，忍不住回头：“我都快饿断气了，我招什么摇？”
但动作未停，暗自摸了摸口袋——芯片还在。
心有余悸之下，他决定严防死守，跟着她走出了巷道到拐角处。
“喂！”
任宇翔突然提高嗓门，“是不是你刚才想偷我的医药芯片？”
朴瑾希停下脚步，侧头看他，“你要不要脸？
你那点芯片还用偷？
亏你刚才还叫我自恋。”
“谁知道有些人手脚是不是比嘴快，”任宇翔眼一翻，决意不让气势落下风，“话说你看着不像这里的人，贵族区跑这来干嘛？
迷路了？”
“关你什么事。”
朴瑾希抿了抿唇，声音小了半分，却藏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焦虑。
一瞬间的怔忡泄露了她的紧张，任宇翔立刻捕捉到这个缝隙。
“黑市可不是你们权贵的小茶会，别在这儿闯祸。”
他说着，又看到巡逻机器人远远驶来，机器狗的红眸在阴影里闪。
两个身影本能地一同转身，窜进临近的废品堆。
他们缩在废弃的动力机舱后，来不及喘气，一左一右，脑袋只隔着一层旧合金。
任宇翔屏住呼吸，从破洞窥出一条缝，手指抵着胸口的药剂芯片。
他低声道：“别乱动，狗鼻子灵，用气味识别，出了声就当场拉走。”
朴瑾希侧目看他，蹲姿端正，眼神克制冷静。
“你躲得比我熟。”
她压低声音，带着点挖苦，“难不成你真以为每个进黑市的都是来打劫的？”
任宇翔扯嘴一笑，“我不是打劫的，只是把命过得像走钢丝。”
气氛在低声针锋相对与紧张逃亡之间发了酵，愈发荒唐可笑。
机器狗机械爪在废堆边拂了一遍，两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。
只听一名巡逻员的电子音模糊传来：“十二区查完，继续往西，目标未现。”
等到脚步声远去，任宇翔才舒了一口气，从机舱后站起身，拍掉衣服上的机油污迹，看着还在原地蹲着的女孩。
“出来吧，没人关心两个臭打工仔。”
他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。
朴瑾希站起来，推了推头发，冷冷一笑，“你倒挺自得。”
任宇翔摇头。
“哎，认识你算我倒八辈子血霉。”
话音未落，远处就爆发了一阵骚动，一队戴着联盟标徽的队员正推进黑市深处。
围观的人群像潮水般涌向出口，空气中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惊慌与焦躁。
“机会！”
任宇翔一把拉住朴瑾希，“借你的贵族皮一用。”
没等她反应过来，他己用力搂住她的肩膀，嘴角扬起顽皮的弧度。
两人混在人群里，互演一出“贵族小姐与仆人”的戏码。
任宇翔故意板着脸，一副卑微样子，引开了本来打算盘查小贩的联盟巡逻队的目光。
朴瑾希揪着他的衣服，一言不发，面带冷淡，咬着牙齿低声道：“再敢碰我就剁掉你的手。”
“得嘞小姐，保证干净利落。”
任宇翔陪着笑，压低声音，“都这个时候了别拆台。”
到黑市出口处，他们终于松开彼此。
任宇翔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，把药剂芯片藏进衣领。
朴瑾希看了他一眼，眼底冷意褪去几分，却依然护着包袋。
“今天见识到贵族小姐如何在垃圾堆里闪转腾挪了，佩服。”
任宇翔打趣，声音里没有一开始的戒备。
“你也不过如此，下一次别以为装得油嘴滑舌就能混过去。”
朴瑾希毫不示弱，转头迈步要走。
任宇翔下意识拉住她的袖子，稍有犹豫，却硬撑着挤出一句：“喂，这片星区最近风声太紧。
一会我得送药给我妈，黑市出口外头要是还有拦搜，你有门路？”
朴瑾希挑眉盯他良久，那双高傲的眸里终于闪过一丝犹豫。
末了，她低声道：“我有认识的人给了个临时通信口令，可以劫持外头的执法网。
你把你母亲的资料发我一份，我帮你覆盖一次。”
语气冷峻，仿佛只是随手为路人解围。
意外的善意像一道流光划破任宇翔的世界。
他愣了一瞬，正想说些什么，远处天际传来尖锐的警报声。
头顶的星港区轨道灯闪烁不定，整个阿泽星区都仿佛躁动起来。
“走吧，一会黑市彻查升级，谁也走不了。”
朴瑾希嗓音低沉，步伐略带急促地钻进窄巷。
任宇翔大步跟上。
两人肩并肩消失在橙黄色的微光中，带着各自的秘密与倔强，背影在星河狭缝间错落交叠。
夜里，街头屏显映出游行队伍的剪影，阿泽星区的动荡拉开了序幕。
谁也没想到，两个初识且针锋相对的少年与姑娘，会在这颗残破星球，成为彼此命运新联结的起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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