厚重的胡桃木门将外界的一切隔绝。
门内是另一个世界。
A市的璀璨夜景如同被框嵌在环绕的落地玻璃幕墙上，厅内的光线暧昧。
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发酵出令人微醺的味道。
大家都围在中央一组巨大的皮革沙发旁，像鬣狗闻到了美味聚在这里。
而沈叙缩在这片阴影旁，与周遭的舒适格格不入。
他脊背僵硬，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。
头顶羽尾般展开的琉璃吊灯折射出碎光，酒杯中琥珀色晃动，都变得扭曲而刺眼。
主位的沙发上，盛怀瑾慵懒地倚靠着。
他指尖随意搭在皮质书夹包裹的剧本上，仿佛那不是价值过亿的项目，只是他身上无足轻重的点缀。
他唇角含笑，听着周围人的奉承，目光偶尔掠过全场，像君王巡视着领地。
“怀瑾，”制片代表身体前倾，语气热切中带着恭维，“光是星灿拿下它的全版权，这手笔就不小。
又有你亲自坐镇，这配置……说真的，当初您点头同意我们这边跟投，我这心里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。
现在看平台抢着要，这绝对是明年爆款预定了。
来，我敬您一杯，预祝《折枝》大爆，横扫领奖台！”
盛怀瑾举杯，笑容意味深长：“张总太客气了。
好项目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。
不过这话您得留着点，等下江雪来了，您再跟她说一遍，她为这个剧本可没少琢磨，功劳更大。”
话音未落，另几位又是一番附和：“盛老师太谦虚了。”
李总觉得时机己到，肥胖的脸上堆满笑容，“怀瑾说得对，好项目就得配上最合适的演员，每一个角色都得恰到好处这才好。”
话锋一转，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的沈叙，语气变得惋惜。
“诶，说到这个，刘伟啊，你们公司这个新人条件是不错，但你看这样子，放不开啊。
《折枝》里头那么多重要的角色，哪怕是男五男六，戏份不多，都得是能接得住戏的人才行。
经纪人刘伟立刻点头哈腰，脸上堆满谄媚。
“是，是，沈叙，还不快谢谢李总指点！”
他暗中使劲掐着他的胳膊，低声骂：“摆这副死样子给谁看？
让你中午吃两口垫垫你不听，现在蔫了吧？
争气点！”
沈叙被掐得生疼，胃里空得发慌，一阵阵恶心感往上涌，眼前己经开始泛起黑点。
昨天刘伟说今天有重要的选角机会，让他面完再吃东西。
李总摆摆手，显得很大度。
“谢就不用了。
年轻人，需要历练嘛。
不是我说，有时候啊，这新人不是光靠硬塞就行的，得看合不合适。”
他顿了顿，仿佛灵光一现，笑着对众人说。
“哎，说起来，我那边倒是最近见了个挺有意思的年轻人，A戏前几名，那股子感觉，跟本里女二身边那个跟班角色特别贴。
那孩子也学过武打，有点真本事。”
他仿佛才注意到沈叙的窘境，顺势提出了建议。
“要不这样，怀瑾，您给指点指点？
让这孩子……”他指了指沈叙，“也试试其中一段戏？
就当是给年轻人一个机会，也让我们大家看看，到底什么样的表现才算是灵的？
那孩子也在A市，我喊他过来，哈哈哈！”
盛怀瑾未置可否，只是轻挑了下眉，仿佛默许了一场即兴的娱乐。
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。
刘伟在一旁急得干瞪眼，却不敢再上前，只能拼命用眼神示意沈叙有点眼力见。
沈叙只感觉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，耳鸣加剧，李总那张带着笑意的胖脸仿佛在很远的地方晃动。
甚至没能做出任何表演的准备，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去。
一声闷响。
他狼狈地单膝跪倒，一只手撑住了身前矮桌，桌上酒杯里面琥珀色的液体晃倒，旋落在昂贵的地毯上，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。
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。
然后，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极轻的笑。
李总脸上的惋惜立刻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嫌弃，仿佛一件劣质商品脏了他的地方。
“看看！
我说什么来着？
现在签人都不看看的吗？
这点场面都扛不住！
这心理素质，带出来不是丢人现眼是什么？！”
刘伟的脸瞬间涨红，又急又气，他一边对着李总和盛怀瑾的方向拼命道歉：“对不起对不起！
李总，盛老师，是我没教好，这孩子太不争气了！
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！”
一边猛地弯腰，粗暴地试图把沈叙拽起来。
“废物！
快给我起来！
早知道你是这德行，还不如带小琪来！”
沈叙在他的拉扯下更加狼狈，像块破布一样被拽着。
盛怀瑾的眉头蹙了一下，但很快舒展开，恢复了一贯的淡漠。
刘伟手下的人如此失态，连带着也折损了星灿的颜面，这让他心底掠过一丝不悦。
他却没出言反驳，只是重新端起了酒杯，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，仿佛眼前的闹剧与他无关，只是酒水折射出的无聊倒影。
“行了行了，赶紧带下去醒醒神。”
李总瞥见这神色，突然想起他们都是星灿娱乐的，换了语气指点道：“刘伟，不是我说你。
星灿有盛老师这样的标杆立着，你们底下带人就更得用点心。
多好的苗子送到你们手上，怎么真遇到机会就显不出彩了？
规矩、眼力见，还有这抗压能力，一样都没学到位！
还得多跟盛老师学着点怎么栽培人！”
刘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：“是是是，李总您说的对。
是我工作没做到位，疏忽了，回去一定加强培训！”
就在沈叙意识模糊，任由自己沉入这片金色的深渊时。
宴会厅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。
所有的声音都停滞下来。
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那里，红裙耀眼像火焰。
她脸上架着一副墨镜，遮住了大半张脸，只露出线条完美的下颌和含笑的唇角。
“哪位老板……这么有闲情逸致，在替我们星灿教育小朋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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